“一路换乘火车和汽车，整整花了三天三夜，我才来到佛山。所以，我对广东的第一印象，大概就是晕车的感觉。”那是1998年深秋，胡小燕24岁，为了还清家人欠下的两万多元外债，她决定离开家乡四川广安，踏上人生中最远的一次旅行——到广东打工。
35年后，胡小燕已是佛山市三水区工商联专职副主席。2023年10月25日，在第三场“改革开放45周年身边故事会”上，她回忆起刚到广东打拼的岁月。
十年间，胡小燕从电子厂流水线女工一路升至陶瓷生产车间的管理层，被评选为“佛山市十佳外来工”。2008年，农民工群体首次有三位代表参加全国两会，其中，就有来自劳务输入大省广东的胡小燕。
改革开放以来，“民工潮”促进了中国的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。作为劳务输入大省的广东，仅1988年，前来务工的外省劳动力就达300万左右。
活动由广东省政府新闻办主办，除胡小燕外，还邀请了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二级研究员尚晓东、广东省机械技师学院教师杨登辉讲述自己的故事。三人所处年代、背景各异，他们的共同点是，都是广东的外来人才。尚晓东在恢复高考后考上太原工学院（现太原理工大学），32岁读研，2005年来到广东，攻关物理海洋研究。1997年出生的杨登辉则是世界技能大赛数控铣项目的冠军，曾就读于广东省机械技师学院，当选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2023年10月26日，云浮市某农业科学技术企业，工人们在培育花卉幼苗。该公司在当地乡村振兴人才驿站的帮助下，解决了产业人才、技术短缺难题。（陈宇龙/图）
“作为2亿多农民工群体的代言人，我参加了5次全国两会，一共提了20个建议，每一个建议最终都落实到农民工的身上。”胡小燕提到，改革开放以来，农民工群体权益的保障制度一直在变化。
农民工是伴随着改革开放而生的群体。“包产到户”将农村富余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，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寻找机会。这一趋势延续至今，据国家统计局数据，世纪之初农民工数量为7849万人，而2022年的总量超过2.95亿人。
1979年确定的四大经济特区，广东独占其三，这催生了对劳动力的巨大需求。胡小燕就这样加入了南下的行列。
农民工的涌现，也让农民工问题凸显。2006年，国务院的相关文件中提到，当时存在农民工工资偏低和拖欠、职业病和工伤事故多等问题。
2008年1月，广东省人大常委会选举委副主任杨成勇向媒体透露，广东作为外来人口流入第一大省，拟在选举产生6位农民工省人大代表后，选举产生一名农民工全国人大代表。
在那之前，广东在保障农民工的政治权利方面已经走在前列，2000年，深圳市人大换届选举时就产生了四位外来务工人员代表。
最终，胡小燕成为首批农民工全国人大代表，但此前，她从未担任过乡、县、市、省任何一级人大代表。胡小燕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：“我不觉得有困难，因为我本来就生活在他们（农民工）的群体当中了。”
胡小燕提到：“首批农民工全国人大代表，成为我身上最瞩目的标签。从那以后，我开始有效学习怎么去调研、写建议、发言，学着如何履职。”
成为全国人大代表后，她利用休假时间走访工友，提出了包括欠薪入罪、医保对接、异地高考、住房福利等建议。
几乎同一时间，国家政策也转向考虑农民工进入城市后产生的新需求。胡小燕曾建议“允许农民工子女在打工地参加高考”。2013年底，广东省正式公布实施随迁子女异地高考实施办法。
如今，更多的“胡小燕”成为人大代表。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中，农民工代表有56名。
2023年10月26日，广东肇庆市技师学院内，学生们在练习工业机器人操作。（陈宇龙/图）
32岁读研的尚晓东，说自己和胡小燕“拥有相同的起点”，都曾是车间工人。只是年代要更为久远。
转折发生在1978年，尚晓东听说高中同学考上了大学，自己也开始备考。第二年，他凭借自学，考上了太原工学院的物理基础部物理师资班，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指挥学院担任教员。
十几年后，他又敏锐地发现，身边硕士多了起来，觉得“再不学习就要落后”。完成天津大学力学系的研究生学业后，又到中国香港、美国深造。
2005年，尚晓东来到广东，进入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。此前，广东刚出台了“关于加快建设科技强省的决定”。“这里有良好的科研氛围，这里有先行先试、大胆尝试的激情，这正是我们一家选择扎根广东的原因。”
刚回国时，海洋观测仪器长期被国外垄断，尚晓东决定带领团队自主研发海洋观测仪器。最终，团队研制出了国际上响应最快的“海洋探测快速温度传感器”，响应时间为7毫秒。
在“科技强省”的政策下，广东还希望破解科技与经济“两张皮”的问题。以新技术赋能新制造业，看重的是科学技术创新与产业的融合。
杨登辉表示，2014年报读技师学院后，他“每天在和比头发丝还细的东西较劲”。
技工出身的杨登辉，看到了“制造业当家”背后对人才的新需求。“制造业当家重点是人”，他认为，除了需要尚晓东这样的科研人才在前冲，还得要大量的高技能人才做支撑。这是他选择留在广东省机械技师学院任教的重要原因。
杨登辉入校后被选入备战43届世界技能大赛的集训队，参训的项目是数控铣，是一种自动加工技术，通过电脑绘图和编程实现零件加工。当时，中国在这一项目没有拿过金牌。
想要在数控铣项目取得成绩，必须练好“刀工”：根据零件的不一样的材料、生产规格要求选择正真适合的刀具，还要严格把握零部件的精度，误差控制在0.02毫米以内。
2017年，再次出师的杨登辉拿到了44届世界技能大赛的数控铣项目冠军，那年他仅有20岁。毕业后，他转而加入了技工教育的队伍，指导的学生在2019年、2022年再次取得这一个项目的世赛金牌。
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多个方面数据显示，目前，广东技能人才总量为1850万人，其中高技能人才631万人，高技能人才占比34.1%。2023年，杨登辉也成为了全国人大代表，自然将履职重点放在技能人才培养上。
“（希望）帮助技能型员工突破晋升的‘天花板’，让更多人才在广东施展拳脚、大有作为。”活动现场，杨登辉表达了他的愿景。
